七、科斯罗伊斯夺取埃及和东部各行省国势已臻顶点(603~616 A.D.)
福卡斯的罪行即使在他死后还是给国家带来痛苦,因为他给恨意难消的仇敌提供了最虔诚的理由,引起长期的战争。拜占庭和波斯的宫廷保持友善和平等的关系,当然要将他登极称帝的大事通知对方,派遣的使臣利利乌斯曾经把莫里斯和他儿子的头颅呈献到福卡斯面前,更有资格来描述这个悲剧场面的情节。(狄奥菲拉克特是埃及人,曾经出任都城的郡守,大约在公元628年写出莫里斯的传记。佛提乌轻描淡写加以指责,认为他写作的风格太过于做作,而且说教的语气很重,所以他加以大幅删改和修正。他的序言是哲学女神和历史女神的对话,她们都坐在筱悬木下面,后者手里抚着七弦琴。)不论是虚构的故事还是文饰的辩术,科斯罗伊斯二世把满腔怒火从凶手转移到使臣的头上,以使臣的身份不明为借口先将其关起来。科斯罗伊斯二世拒绝承认篡夺者的权利,公开宣布要为父执和恩人雪耻复仇。波斯国王表现出悲伤和愤恨的感情,可以获得仁慈和荣誉的名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争取更大的利益,尤其是祭司和省长带有民族和宗教的成见,使他变成最大的赢家。过去他们借着言论的自由和奉承的语气,竟敢批评他对希腊人过分的感激和友善,即使已经缔结和平条约或联盟协定,这样的行为都会给国家带来危险。希腊人的信仰缺乏真理和公正,因为他们犯下了滔天大罪,非常邪恶地谋杀了自己的国君,所有的作为已经没有德行可言。一个野心勃勃的百夫长现在所犯下的罪行,会给受他压迫的国家带来惩罚,那就是战争的灾难和痛苦,但是过了20年后,同样的祸患加倍报复在波斯人头上。(对于有些时代而言,我们不要理会当时的历史学家,无须着眼于修辞的装腔作势,宁愿屈就于编年史和节本的简洁。狄奥菲尼斯和尼西弗鲁斯根据这种原则,写出波斯战争的本末和大事纪要。当然有的地方还不够完整,对任何额外增加的史实,我引用非常权威的资料。狄奥菲尼斯生于公元748年,曾经担任廷臣,后来成为僧侣。尼西弗鲁斯是君士坦丁堡的教长,死于公元829年,比狄奥菲尼斯年轻。所以他们两人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亲身经历这场战事,很多说法难免出于想象。)
罗马将领纳尔塞斯协助科斯罗伊斯复位,仍旧坐镇东部,他的威名远震,常被亚述地区的母亲用来吓唬儿童。要说当地的臣民鼓励他们的君主和朋友,解救和据有亚洲的行省,当然是有可能。更可能是科斯罗伊斯二世为了激励部队的士气特别提出保证,他们所畏惧的纳尔塞斯不会动手,而且即使他要用兵,也只会对他们有利。英雄人物不会仰仗暴君的信任,暴君自己也很清楚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英雄的服从。纳尔塞斯被调离指挥的职位,他就在叙利亚的海拉波里斯竖起独立的旗帜,后来受到引诱,为欺骗的承诺所出卖,在君士坦丁堡的市场被活活烧死。失去唯一畏惧或尊敬的军事首长之后,这支常胜军两次败在蛮族的手里,他们被骑兵击溃、被战象践踏、被箭矢贯穿。胜利者的判决使大量俘虏在战场被斩首,这些反叛的佣兵可以说是受到公正的惩罚,莫里斯的死亡他们是始作俑者或帮凶。在福卡斯的统治之下,梅尔丁、达拉、阿米达和埃德萨的城堡工事,相继受到波斯国君的围攻,失陷以后全部被摧毁。他渡过幼发拉底河,占领叙利亚的城市海拉波里斯、卡尔基斯、贝雷亚或称阿勒颇,很快率领无敌大军将安条克围得水泄不通(611 A.D.)。胜利的狂潮暴露出帝国的衰弱、福卡斯的无能和臣民的不满。一个骗子前往科斯罗伊斯二世的营地,说他是莫里斯的儿子(波斯历史学家本身都被欺骗,但是狄奥菲尼斯把这些谎言和错误归咎于科斯罗伊斯。欧提索乌斯相信莫里斯的儿子从凶手那里被救出来,后来成为僧侣,终其一生都留在西奈山。),要合法继承罗马帝国,这也使科斯罗伊斯二世得到最合适的借口,引起东部各城市的降服或叛变。
赫拉克利乌斯接到从东部传来的安条克失陷的最初消息(欧提索乌斯把帝国在福卡斯统治下,所有重大的损失都详细记录了日期,发生一次错误倒是能够挽救赫拉克利乌斯的荣誉,说他率领舰队不是从迦太基而是从萨洛尼卡,装载蔬菜前来救济君士坦丁堡。其他的东部基督徒,像是巴尔赫布雷乌斯、埃尔马辛(萨拉森人的历史学家)、阿布法拉吉乌斯,对于史实的记载都更真诚而且正确。波斯战争的发生时间和重要事项,在帕吉的年代记都有详尽的资料。),这个古老的城市经常为地震所摧毁或为敌人所劫掠,能为帝国提供的金钱和人口已经无足轻重。波斯人夺取卡帕多细亚的首府恺撒里亚,不仅同样成功而且机运更佳,等到他们前进越过边疆的防壁,也是古老战争的国界,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得到的收获更为丰硕。大马士革坐落在风景宜人的谷地,每个时代都装点得花团锦簇,成为皇家的城市,罗马帝国的历史学家此时还不知道这一名声未彰的幸福之地。但是科斯罗伊斯二世攀登利巴努斯的山岭,或是侵入腓尼基海岸的城市之前,他的军队在大马士革这个乐园休养生息秣马厉兵。努息万大帝念念不忘征服耶路撒冷(征服耶路撒冷是对教会极重要的事件,可以参阅欧提索乌斯的《编年史》,以及僧侣安提阿克斯的悼词,他有129篇讲道词仍旧存世,是否有人再去阅读,已经无关紧要。),他的孙子靠着宗教热忱和贪婪欲望终于达成使命,祆教祭司宗教迫害的精神极力敦促,要毁灭基督教最感自豪而又永垂不朽的圣地。同时科斯罗伊斯二世为了进行神圣的战争,征召了一支2.6万犹太人的军队,他们具有狂热的传统成见,可以弥补勇气和纪律之不足。等到夺取加利利以后,约旦河对岸地区的抵抗延迟了都城最后命运的来临,但耶路撒冷最后还是在强攻之下失守(614 A.D.)。
基督的圣墓、海伦娜和君士坦丁宏伟的教堂,都毁灭在大火之中,再不然也受到严重的损坏。300年虔诚奉献的器物,在亵渎神圣的一天之中被搜刮一空,教长撒迦利亚和真十字架都被运到波斯。有9万基督徒遭到屠杀,这要归咎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他们加入了波斯人的行军行列,使得秩序混乱不堪。约翰总主教慈善为怀的精神,使巴勒斯坦的难民在亚历山大里亚受到良好的照应。他在无数圣徒之中以赒济者(利奥提乌斯是当时的主教,他为人品崇高的圣徒写了生平的传记。这部作品有益世道人心,我发现巴罗尼乌斯和弗勒里经常摘录加以引用。)的名号著称于世,教堂的收入加上金库的30万镑,全部还给原来那些贫穷的施主,不分国籍和教派,但是埃及是从戴克里先以来,唯一免于国内或国外战争的行省,这时再度为居鲁士的后裔所征服(616 A.D.)。佩鲁西乌姆是这个难以进入的国家的关键要点,被波斯的骑兵奇袭占领。他们毫无损失地通过了三角洲数量繁多的河道,搜索漫长的尼罗河谷地,从孟斐斯的金字塔抵达埃塞俄比亚的边界。亚历山大里亚原本可以从海上获得增援和救助,但是总主教和郡守乘船逃到塞浦路斯。科斯罗伊斯二世进入帝国第二大城,余留的制造业和商业仍旧保存了相当的财富。他在西方的战胜纪念碑没有建立在迦太基的城下(巴罗尼乌斯所产生的错误,以及很多人提到科斯罗伊斯二世进军迦太基,而不是卡尔西顿,主要是希腊文的两个城市的拼音非常相近,才会张冠李戴,在狄奥菲尼斯的原文里,有时会因抄写员和学者弄错而引起混淆。),而是在的黎波里地区。昔兰尼的希腊殖民地最后终于毁灭,征服者追随亚历山大的脚步,通过利比亚沙漠胜利班师。在同一次战役里,另外有支军队从幼发拉底河向着色雷斯·博斯普鲁斯海峡前进,卡尔西顿被长期围攻,不得不投降(616 A.D.)。波斯人的营地设置在君士坦丁堡前,维持的时间长达10年之久。本都海岸、安卡拉城和罗得岛是波斯国王最后征服的目标。如果科斯罗伊斯二世建立海上武力,他那永无边际的野心会把奴役和毁灭扩展到欧洲的行省。
从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双方争战不已的河岸,努息万大帝的孙子把他的统治区域突然延伸到赫勒斯滂海峡和尼罗河,这是波斯帝国古老的边界,但是这些地区的行省,经过600年的时间,已经习惯了罗马政府的恶行和德行,只能勉强忍受蛮族加之于身的桎梏。共和国的观念活生生地存在于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制度之中,至少也还能够保存在著作里,赫拉克利乌斯的臣民所受的教育能够运用自由和法律的语言。东方君王的自负和政策,则是要展示至高全能的头衔和属性,以真正的姓氏和卑怯的状况谴责充满奴性的民族,并且以残酷和无礼的威胁,运用绝对的权力强制执行严苛的法律。祆教徒以及善恶两元论的邪恶信条为东部的基督徒所憎恨,祆教祭司相比起主教在宗教方面并不会表现得更宽容,有些波斯土著背弃琐罗亚斯德的宗教(圣安纳斯塔修斯真正的法案是在第七次大公会议中公布,巴罗尼乌斯和布尔特得到他们的记录。神圣的烈士背叛波斯来到罗马的军队中,后来在耶路撒冷成为僧侣,诋毁祆教的礼拜仪式,当时已经传播到巴勒斯坦的恺撒里亚。),成为殉教者,可以很清楚看出这是严厉而全面宗教迫害的前奏。
查士丁尼颁布强制的法律,凡是反对教会者就是国家的敌人。犹太人、聂斯托利教派以及雅各布比教派联合起来,对于科斯罗伊斯二世的成功有很大的贡献,同时他偏袒各教派的信徒,激起正统教会教士的仇恨和畏惧。波斯征服者也感觉到他们的仇恨和畏惧,就用严刑峻法的铁腕统治新的臣民。似乎他对主权的稳定有所怀疑,于是用超高的贡金和任意的搜刮来耗尽他们的财富,掠夺或是摧毁东部的庙宇,把亚洲城市的黄金、白银、名贵的大理石、艺术品和工匠,全部运到他所继承的国土之内。在这幅隐约可见的帝国灾难图中,很不容易辨识科斯罗伊斯二世所扮演的角色,很难分辨他及部将的行动,也很难在一片光荣与伟大中肯定他个人的功绩。他喜欢夸耀胜利所获得的成果,经常会从艰苦的战争中回到皇宫享受奢侈的生活。
但是在24年这么长的时间之内,迷信或愤怒使他避免靠近泰西封的城门。他所喜爱的住处是阿尔特米塔或称达斯塔杰德,位于底格里斯河对岸,在都城的北方约60英里。邻近的草原布满牛马和羊群,狩猎的乐园就像一座大公园,里面放养雉鸡、孔雀、鸵鸟、麋鹿和野猪;高贵的动物像是狮子和老虎,有时会被释放出来供最勇敢者追猎。960头大象用来作战或是维持万王之王壮观的排场;载运他的御帐和行李进入战场,要使用1.2万头大型骆驼和8000头体形较小的品种(两种骆驼的不同在于是一个驼峰还是两个。双峰驼的体形较大,来自突厥斯坦或巴克特里亚纳;单峰驼生长的地区在阿拉伯和阿非利加。);皇家马厩饲养6000匹骡和马,其中有希布迪兹和巴里德两个品种,以疾驰的速度或外形的美丽著称于世。皇宫大门前面有6000名卫士不断骑着马巡行,后宫有1.2万名奴隶执行各种服务工作,还有3000名处女都是亚洲的佳丽,一些幸运的嫔妃靠着她们的年轻和西拉的不以为意能够服侍她们的主子。各种财宝像是黄金、银块、宝石、丝织品和香料,被储存在上百个地窖之中。他的寝宫Badaverd的名字意思是“风送来的意外礼物”,原来是赫拉克利乌斯的战利品,结果漂流到叙利亚的港口。
奉承的声音或许是杜撰的故事,提到挂在墙上用来装饰的织毯时,竟会神色自若地说有3万条;有4万根银柱或大理石柱及贴金箔的木柱,用来支持皇宫的屋顶;有1000个金球悬挂在圆顶下面,用来模拟行星的运动或是指代黄道十二宫的群星。(希腊人叙述达斯塔杰德的没落,而波斯人赞美它的光彩夺目,但前者所讲是目击者看到的朴素状况,后者是来自听到的模糊报道。)当波斯国君在沉思他的才能和权势所造成的奇迹时,接到麦加一个默默无闻市民的来信,要求他承认穆罕默德是神的使者。他拒绝这项请求并且撕掉来函。阿拉伯的先知喊道:“神会撕裂这个王国,拒绝科斯罗伊斯的乞求。”(穆罕默德的历史学家阿布尔菲达(1273~1331 A.D.,阿尤布王朝在哈兰姆的王公,历史学家和地理学家)和加尼尔(1670~1740 A.D.,英国的东方学家和历史学家),记录这次派遣使节的时间是伊斯兰教纪年第7年,也就是公元628年5月11日。他们的年代记发生错误,因为科斯罗伊斯二世死于同年的2月。布兰维利耶(1658~1722 A.D.,法国文学家、历史学家和玄学家)经过计算,把时间定为公元615年,就是在科斯罗伊斯二世征服巴勒斯坦以后。然而穆罕默德不敢那么快就轻举妄动,事实上也没有那种能力和必要。)穆罕默德的位置正好在东方两个伟大帝国的边缘,使得他暗中很高兴看到他们相互毁灭,同时在波斯人的凯旋之时他竟敢预告,用不了多少年,胜利会再次回到罗马人的旗帜之下。(诚实而博学的译者萨莱很详尽地叙述穆罕默德的臆测、猜想和打赌,只是布兰维利耶带着邪恶的意图,花费很大心血要对未来的事件提出很明显的预言,照他的意思是要迷惑基督教的争论者。)